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淬火?蘸火?ZAN火?
; n7 R r) n1 ^1 前言
淬火是最重要的熱處理工藝之一，它是具有標志性的熱處理工藝。然而，令所有從業(yè)人員迷惑不解的是無論在沿海還是內(nèi)地，南方還是北方，在科技人員和工人師傅中，它總被稱為“蘸火”。在專業(yè)文獻上，人們寫的是淬火，而讀起來又稱“蘸火”�！罢夯稹币殉蔀閷I(yè)口頭交流的習(xí)用詞，但文獻中又看不到它的存在。也就是說，淬火是標準詞，人們不讀它，“蘸火”是常用詞，人們卻不寫它，這是我國文字中不多見的現(xiàn)象。
“蘸火”作為一個專業(yè)詞匯，已被收錄到許多大辭典中，甚至也出現(xiàn)在電腦漢字詞庫之中。然而，這個詞的定義、性質(zhì)以及它與其它相關(guān)詞匯的關(guān)系，這些都不甚明了。為此，本文分析了大量的文獻資料，從文字學(xué)的角度出發(fā)，對“蘸火”一詞進行詳細的分析。
2 “蘸火”的正詞及其古今字
“蘸火”是俗詞［1］，與俗詞相對的是正詞�！罢夯稹钡恼~是淬火，是規(guī)范的文字形式，它表示“將高溫的物體急速冷卻的工藝”。淬火這一詞匯的中心字是“淬”，在《說文解字》［2］中，許慎將其解釋為“滅火器也，從水卒聲”，這是不符合漢字形義規(guī)律的。因為從字形上看，淬是由“水”與“卒”組成的，直接的意思是“水消失”。那么為何許氏稱之為“滅火器”呢？段玉裁在《說文解字注》中對此進一步作說明：“滅火器者，蓋以器盛水，濡火使滅，其器謂之淬，”這實際上還未能解釋明白，后來，朱駿聲在《說文通訓(xùn)定聲》中又進一步地說明：“淬，貯火以淬刃之器，其實蔯，淬同字”。也就是淬的古字是蔯，淬是古今字�！笆c”是由“火”和“卒”構(gòu)成的，明顯地表示出“滅火”的意見。從字形上看，“蔯火”比“淬火”更能表達“蘸火”工藝。至于為何會出現(xiàn)“淬”與“蔯”相通的現(xiàn)象，大概與司馬遷在《史記*天官書》中指出的“水與火合為蔯”有關(guān)，鑒于沒有現(xiàn)成的從水從火從卒的字，則只好采用“卒”或“淬”字了。
根據(jù)考古發(fā)現(xiàn)，淬火工藝至遲出現(xiàn)在春秋晚期［3］，司馬遷寫史記時在漢代，選擇表“滅火”的“蔯”字，也許這是他所能找到最貼切的字匯�！妒酚�*天官書》也是被認為最早的有關(guān)淬火工藝的文字記載。
3 “蘸”字分析與“蘸火”發(fā)軔
“蘸火”一詞的中心字是“蘸”，“蘸”屬“莊陷切，斬去聲”［2］有投物入水或沒入水中的意思�！冻o*大招》中有“魂乎無東，湯谷只”，漢王逸注：“或曰：，水蘸之貌”，洪興祖補注曰：“蘸，沒也”�！垛仔喷R賦》有“朱開錦翕黛蘸油檀麗地而生也”。唐*韓愈《題于客莊詩》有“榆夾車前蓋地皮、墻薇蘸水荀穿籬”詩句，《三十年目睹之怪現(xiàn)狀》第6回中有“蘸些唾沫在桌上寫字”�？v觀“蘸”字用法，可以認為“蘸”字表示“物體在液體中放置后取出”�！缎氯A字典》的解釋就更為準確，即“在汁液或粉末中沾一下拿出來”［4］。用這個字來表示淬火，從字義上看是不貼切的，因為對懂行的科技工作者來說，淬火必須要有較快的速度和在冷卻劑中放置一定時間的要求，這用“蘸”字是完全表示不出來的，另外，從字形上看，“蘸”字與水與火無關(guān)，徐慎在《說文解字》中也未弄明白，這個字為何從草，他提出：“蘸，以物投水，此蓋俗語，從草未詳”。也就是說“蘸”做“投水”解也屬于非正式的用法，而且為何又從草，也是未知數(shù)。綜上所述，“蘸”字無論從字形還是字義，都不太適合用來描述淬火工藝。這也許也是專業(yè)人員一直不愿意在文字上采用“蘸火”一詞的原因吧。
那么究竟這種屬于不正式用法的詞何時被編入辭典的呢？筆者系統(tǒng)地查閱了我國古代、近代和現(xiàn)代的辭典，發(fā)現(xiàn)在80年代中以前的重要的字、詞工具書［5～17］中均未收錄這一詞匯，其中包括經(jīng)典的字書《說文解字》，經(jīng)典的字典《康熙字典》，收錄詞匯最多的《大漢和辭典》和《中文大詞典》等，此后出版的大辭典［18～22］中多收錄了這一詞匯，其中包括《新華字典》、《古今漢語實用詞典》、《語言大典》、《當代漢語詞典》、《現(xiàn)代漢語辭�！�、《三角號碼字典》等，word97漢文字庫中也收錄了這個詞，但很多的常用詞詞典中尚未將此詞收錄。由此可見，“蘸火”屬冷僻詞，盡管這一詞匯在口語上已廣為采用，但文字上出現(xiàn)很少，因此仍屬冷僻詞。其次“蘸火”又屬現(xiàn)代詞，在早期出版的辭典中均未收錄，只是在我國解放后文字改革以后出現(xiàn)的詞匯。
4 “蘸火”本詞及有關(guān)假借現(xiàn)象
“蘸火”屬現(xiàn)代詞，這就產(chǎn)生了一個問題�！罢夯稹弊鳛榭陬^表達不可能是最近才有的，因為根據(jù)淬火這類對性能改變起重大作用的工藝，在歷史上都是以口頭傳授為主，是保密性極強的技藝。它一般是從發(fā)明開始就有一種比較固定的口頭表達形式，并一直流傳下去。淬火工藝發(fā)明于春秋時期，兩千多年來，極有可能一直被人們稱為“蘸火”。那么在“蘸火”這一新詞確立之前，難道一直沒有相應(yīng)的文字形式嗎？根據(jù)漢字文字學(xué)原理［23］，這種可能性極小。如有文字形式，文字形式又是什么呢？問題實際上就是尋找“蘸火”的本詞。
尋找口頭語“蘸火”的文字形式，應(yīng)該考慮以下幾種可能：①“淬”是多音字，有“蘸”字讀音；②“淬”字的方言讀作“蘸”；③“蘸”的同音字中有表示“淬”的文字。
要排除前兩種可能性需作大量的研究對比工作，因為我國地域遼闊，方言很多，古代到現(xiàn)代音變的情況也不少，好在我國已出版了許多可資比較分析的有關(guān)古音和方言的辭典［24～29］，再加上“淬”字為“卒”聲，不太可能出現(xiàn)斬聲的“蘸”字。此外，“淬”字和“蘸”字的聲母也有很大的不同，因此，可以作出基本不存在前兩種可能性的判斷。最后就是有關(guān)“蘸”音對應(yīng)著另一文字的可能性了。所幸這個字很快就查到了，即“湛”字。以下對這個字的音、形、義進行分析。
�。�1） 讀音
“湛”字有多個音，但其基本的讀音是宅減切，與“蘸”字的莊陷切相近，在文字改革時二者并為一個音，也就是在現(xiàn)在字典中這兩字的讀音相同。
�。�2） 字形
“湛”的字形是由水和甚組成的，與水有關(guān)�！吧酢北砺^之意，這似乎與火毫無關(guān)系。但是，如果我們查找“湛”的古字，就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其與火有關(guān)［30，31］�！罢俊钡墓抛譃椤啊 保粌H有水，也有火，其中還有“?”。進一步查找古字典，發(fā)現(xiàn)“?”為“匿”，表示容器。根據(jù)漢文組字規(guī)律［32］，可以認為古“湛”字表示的是“在裝有許多燃燒或燒紅物質(zhì)的容器中用水澆之、濡之的意思�！比绻麩t物質(zhì)是鋼鐵件，那么這就是淬火。因此，從字形上看就是我們要找的字。有趣的是，這個字有水有火，倒是更符合司馬遷所說的“水與火合為蔯”之意，即比“蔯”字更能表示淬火。
�。�3） 字義
“湛”的本義為深，引申義有投入水的意思。如《漢書*五行志中讓》中有“王子晁以成周之寶圭湛于河”，《程史》中有“與其子相泣，自湛于湖”，在表明快速入水方面與“淬”字同。有趣的是“淬”字不僅有淬火或滅火之意，也有冷態(tài)投入水的用法。如《西游記》［3］中有“這個呆子，一個猛子，淬將一去”，可見“湛”與“淬”在這一層意思上是相通的。
從音、形、義分析上看，“湛”字完全可以取代“蘸”，甚至比“蘸”字更能表現(xiàn)淬火工藝，而且“湛火”這個詞在文獻上也出現(xiàn)過，如趙樹理［34］在1959年人民文學(xué)出版社出版的《三里灣》中曾用過“錠鐵……只要打個尖，湛一湛火就可用”。很顯然“湛火”即是“蘸火”的本詞。
“蘸火”的出現(xiàn)是由于漢字的假借現(xiàn)象，即把具有相近意義和相似讀音的字用以取代本字的現(xiàn)象，也就是取同音的“蘸”字借以代替有投水之意的“湛”字。不僅如此，還出現(xiàn)了假借詞成為習(xí)用詞的狀況，這種情況在漢字中也是常見的現(xiàn)象［35］。如“元來”一詞用于表示初始就有的狀態(tài)，“元”是元始的意思，后來“元”被“原”取代，最后“原來”成為了正詞和習(xí)用詞。本文討論的“蘸”取代“湛”成為習(xí)用詞，可能與不太了解熱處理專業(yè)的文字改革委員會的文字學(xué)家有關(guān)。當然，對這種囿于口授、極為保密的技藝，這個結(jié)果可能是難免的。
5 結(jié)論
�。�1） “蘸火”的正詞是淬火，淬火的古詞為蔯火，本義是滅火，引申義是淬火。
�。�2） “蘸火”是冷僻詞，屬于現(xiàn)代詞，是文字改革后出現(xiàn)的產(chǎn)物，“蘸”字本義與淬火無關(guān)。
�。�3） “蘸火”本詞為“湛火”，“湛”字讀音同“蘸”，而其字形又與水、火有關(guān)，符合“水與火合為蔯”之意，字義與“淬火”相通。“湛火”為本詞，“蘸火”則為假借詞。
作者簡介：唐 電：研究員，福建省熱處理分會理事長，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專家，主要從事功能材料的研究與開發(fā)工作，多次獲得國家、省部級科技獎。收稿日期：1998年9月14日
作者單位：唐 電 福州大學(xué)材料學(xué)院（福州 350002）
邱玉朗 福建省圖書館（福州 350002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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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于 2007-4-20 10:25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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